かずき

Ika工作室魷魚1號機。

少年A物語

這個故事的主角,我們姑且稱他為少年A吧,是個隨處可見的普通的人,普通到人群中一抓一大把那種。

但他有一個誰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的左眼,總是被一層薄霧籠罩著,所以他看到的世界有一半是模模糊糊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少年A也不太清楚,彷彿忽然有一天他的左眼下起了大雪,然後這雪就再也沒有融化過。

也許神把我的左眼變成了一個雪花水晶球了吧?他看着满桌子大大小小的雪花水晶球小声地自嘲道。

也不是沒有去看過醫生。

大大小小的檢查都做過,試過用激素治療導致整個人胖了兩圈,也試過各種祖國醫學的方法,都沒有任何用處。

就連家人都說,其實就是你自己心理作用吧!小孩子哪有那麼多毛病!

少年A也沒有反駁,只是默默地轉身走進房間,關上了燈。

黑暗似乎更讓人安心。

少年A熟練地繞過書桌,來到床邊,慢慢地坐下。

黑暗裡,世界沒有擾人的大雪,只有無言的物體輪廓虛虛實實地佇立著。

說不定哪天,我就看不見了。

少年A倒在床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漸漸地,少年A的瀏海長到足以完全遮住他的左眼。他把自己的左眼封印進心中的雪花水晶球。

也開始有人在背後稱呼他為「鬼太郎」。

能成為家喻戶曉的動漫人物也不錯。少年A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好。我是B。」

從左側傳來的聲音把少年A拉回現實,是新來的轉校生,1分鐘前被老師分配到自己的左側座位。

剛剛走神沒看到樣子。不過也沒關係,反正很快就不會在意我了。

少年A這麼想著,默默地點了點頭當作回答。

「那,A同學,一會兒午間休息你帶B同學去熟悉一下學校吧。」

真麻煩。

少年A心裡輕輕說了一句,希望他不要問我瀏海的問題。

「你的瀏海這麼長,能看到路嗎?」

啊啊,果然,第一個問題就問了,每個人都是這樣,只關心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不管這個東西跟自己有沒有關係。

「......」少年A停頓了一下,「這裡是體育館。」

「對不起啊。」

少年B懊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髮,「你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我不應該問的。」

知道就好,不過能道歉還不壞。

少年A把剛剛踢到心理安全範圍外的少年B又默默地移回來一點。

「這裡是北門,學校都參觀完了。」少年A指了指北門的門檻。

「謝謝你。」少年B笑著說。

「那再見。」少年A轉身就要走。

「A同學!」

少年A回過頭來,一陣風剛好揚起他的瀏海,橘色的夕陽光映在他的左眼裡,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還有事?」

「啊...不...沒有了!再見!」少年B慌忙擺了擺手,把想問的問題生生吞進胃裡,於是胃裡生出一陣疼痛。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少年B在少年A眼睛重歸黑暗的那一剎那明白了這是一個不允許被提及的問題。




那以後,少年B再也沒有問少年A關於瀏海的問題,因為他知道,那遮蓋眼睛的瀏海是少年A與世界的屏障。他們的交流也停留在日常的交流上,像風平浪靜的湖面,沒有一絲漣漪。

直到有一天,少年A聽到同學在走廊上一邊跑一邊喊「不好啦!快叫老師來!有人打架啦!」

然後少年B的名字透過走廊的喧鬧聲,細細地傳進少年A的耳朵裡。緊接在少年B名字後面的卻是「鬼太郎」。

少年A晃了晃腦袋,想把這些字眼從自己的腦海裡趕出去。可是,它们却像野草一样,越长越高,把少年A的思緒繞作一團亂麻。

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兀自地動了起來,走向美術室的腳步越來越急。

「喲。」

少年A氣喘吁吁地推開美術室的門,躺在地上的少年B扭過頭來對著他打了個簡短的招呼。

「這不是打招呼的時候吧。」少年A走到少年B身旁。

「為什麼打架?」

少年B笑著朝少年A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拉我起來我就告訴你。」

「我們並沒有熟到這種地步吧?」少年A淡淡地說。

「你還真是冷淡呢,A同學。」少年B縮回手,自己坐了起來。

「那是什麼?」少年A看著少年B坐起來之後露出的一張畫紙問道。

「這個啊?」少年B扭過身去撿起畫紙,「是鬼太郎先生的左眼哦。」

少年A身體抖了抖,想不到有朝一日在少年B的口裡聽到這個稱呼,原本還以為他跟別人不一樣。

「你不看一下嗎?我可是因為這個跟他們打了一架呢...」少年B站起來,把畫紙遞到少年A面前。

少年A眼光閃爍了一下,然後緊緊地捂住了嘴巴。

「在我的眼裡,你的眼睛就是這麼漂亮的。」少年B輕聲地說,緊接著,他把畫紙揉成一團,扔進了垃圾桶裡。

「你...你幹什麼?」

少年B笑了笑,站在逆光裡像是被描了一圈毛茸茸的金邊。

「不要了。因為你現在的眼睛肯定更漂亮。」

咔嚓。

雪花水晶球裂開了一條縫隙,光從縫隙裡透進來,刺痛了少年A的左眼。

「青光眼睫狀體炎綜合徵。」少年A緩緩地說。

「嗯?」少年B愣了愣。

「我眼睛的病。」少年A的聲音平淡到幾乎沒有起伏,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一直都在反復發作,所以索性就拿瀏海遮住了,反正也看不清楚。」

少年B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好站在那裡,用手指絞著衣服的下擺。

「本來我覺得無所謂了,這世界看不看得清都沒關係,反正都一樣。」

他走到一旁的課桌前,拿起桌子上的小剪刀,對著自己的瀏海就剪下了下去。

「謝謝你。」

把剪下來瀏海和剪刀一同放到少年B的手心裡。

「你笑了。」少年B握著少年A的頭髮說,「還有,瀏海剪得真醜。」

少年A收起上揚的嘴角轉身就要走出美術室,手卻被一把拉住。

「好歹幫我消毒一下額頭的傷口吧?A同學!」

「誰管你!」

手並沒有鬆開。

「你跟我來。」

少年B把少年A拖到美術室的角落,拉出了碎紙機底下的小箱子,抓起一大堆紙屑就往上揚。

「你傻了嗎?!」少年A在紙碎裡小聲咒罵著。

「你看,我的眼前也下雪了。」

少年B一邊不停地揚起紙屑一邊說,「我知道你這個病,我爸媽是眼科醫生。」

少年A轉過偏過頭去不相信地看著少年B。

「抱歉,一直沒有告訴你。」

少年B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認真地看著少年B說,「所以第一次見你,我問了你瀏海的問題,你不肯回答,我的直覺就告訴我,你的眼睛可能有什麼問題。」

「那我會瞎嗎?」

少年A挪了挪身子,讓自己面對著少年B。

「說不定哦。」

少年B看著少年A的眼睛說,聲音裡沒有一絲謊言的感覺,「以前我的理想也是當一個眼科醫生,直到剛才。」

他頓了一頓,遲疑地用雙手捧起了少年A的臉頰,「剛剛你告訴我的一瞬間我就知道了當眼科醫生治不好你的左眼,所以我決定要成為一個畫家。」

一個吻落在少年A的左眼瞼上。

咔嚓。

咔嚓。

嘩啦。

雪花水晶球終於碎了一地。




「我要把世界,帶到你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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